Angela卜卜

18

“没想到毛毛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南南拉着马黄瓜好不容易找到在哨楼上发着呆的轩轩，就接到了集会的通知。三个人站在第一排，眼睁睁看着毛毛身着上等将领的战服出现在视线的中央。

他的突然消失还有消失的原因此刻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新身份是毛副教官，在营地里，只有薛教官可以直接对他下达命令。更重要的是，他将会是以后率领他们冲锋打仗的第一重要人选。

“他不是受了重伤吗？我还以为他是被默默丢弃了。没想到区区一个人类，居然大难不死，还爬到这么高的位置。真是匪夷所思。”

“嘘。。。别瞎说，你没看到他的瞳色吗，那是传说中龙族才会有的异色眼瞳。”

“那不是敌人？！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果然没有简单，当初就不该让他活着留下来。”

虽然刚散会，毛毛就被南南一行人热情迎接，不由分说地拉回了大营，不过流言纷纷还是逃不出众人的耳朵。异族都拥有超越人类的非凡听力，毛毛以前听不到不想听的，现在自然也都无法避开。

“你需要我用法术，屏蔽这些声音吗？”

一路一言未发的轩轩终于开口，他一直默默关注着毛毛的一言一行。轩轩知道自己依然看不透他，但现在的自己至少可以读得懂他眼里划过的一丝寂寞。

“没关系。我只是没想到一年过去了，自己还没习惯这超常的能力而已。”

毛毛握了握拳头，抬起眸子，望着一脸疑惑的众人。这些人看着他的眼睛，和以前一样，他们信任他，也真诚地担心着他，久违的，他笑起来，就好像时光倒流。

“我就直说了，我是龙和人类的混血儿，在上次命悬一线的情况下，我被生母用法术压抑的龙之血液觉醒了。以前的我，没有能力，觉得没必要和你们说，现在纸已经包不住火，我也不想再隐瞒，我不会怪你们因此忌惮我。毕竟这就是最真实的我啊。”

没想到真相来的这么突然，大伙先是一惊，一阵沉默，毛毛的表情也凝固了，他有些泄气的低下头，看不到众人交换着眼神窃笑。

“毛毛还是毛毛，只不过变得厉害一点了嘛。”

“对啊，你不会再轻易死掉，还可以和我们一起继续打仗，我们高兴还不及呢～”

抬起头，这些往日精悍的异族精英一个个因为他的回归开心的像青春期的少年似的手舞足蹈。没有人再追问他消失的原由和回归的目的，而是酒杯交错，叮当作响，为他安然的归来欢庆。

对毛毛来说这真的是一场美梦，他坐在角落。看着南南他们喝得人仰马翻，自己也禁不住好几杯下肚，立马通红了脸，看着人群里胡闹着的轩轩傻傻的笑着。

“毛毛，他们和我一样，也一直都在等你。”

晕乎乎地才眨了一下眼睛，轩轩已经蹲坐在了毛毛身边，也许是酒精渲染的作用，那张肉嘟嘟的脸，看着更加粉扑扑的。

“等我？”

“是啊，等你回家啊～”

轩轩往前倾了倾，直直望进毛毛的眼睛，一度暗淡的眸子里此刻装满了星辰。不知这眸子里的风光太美，还是“家”这样的词藻太过美好，抑或是酒精的作用催发，毛毛只觉得身边的吵杂越来越轻，轻到只听到轩轩一人的呼吸声。

警醒的神智早已涣散，不由自主地向着轩轩的方向靠近。

“多么美味的恶魔王子，吃了他吧，上等的精气饵料～”

脑中有个很像自己的声音，释放着甜腻的毒药，将他麻痹，毛毛只记得自己因为锥心的疼痛稍稍清醒的时候，那奴隶的印记慢慢晕开，化成炙热的火焰进入他的体内，正灼烧着他的心脏。他的怀里，轩轩羽翼上散落下一地黑色的羽毛，脸色变的憔悴不少。

“对不起。。。”

猛地推开眼前的诱惑，轩轩顺势晕倒在原地，好在帐子里的人都已大醉，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咬着嘴唇，痛哭流泪的那个人。他的印记在皮肤里深了一寸，这是对他刚才的行为的责罚。如果他真的杀死了轩轩，那么他的心脏也会燃烧殆尽，永远无法复原。

“幸好。。。”

捧着绞痛的心脏，毛毛满眼却都是差点因为自己遇害的轩轩。为这个沉浸在美梦里，浑然不知的孩子疗着伤，毛毛自责，更心痛，但是他对这件事的发生并不惊讶。

“对不起啊，轩轩，我这么自私，这样的我真的还有资格。。。呆在你身边吗？”

————（回忆的破折号）

“完了，这个混血儿到底是龙族的孩子，别说驯服他成为我们的奴兵了，光是阻止他失控我们就损失了不少兵力了，还是以免祸患，趁早杀了他吧！你们现在就是在养怪物！”

毛毛虚弱的躺在牢房的地上，四肢是炙烫的锁链，他对自己的处境并没有太过绝望，只是听到‘怪物’的时候睁了睁眼睛。

‘怪物’，这个词对毛毛而言，并不陌生，他少得可怜的童年记忆里就有被别的孩子扔石头叫做怪物的零星片段。

他那时幼小到都不能体会这个词会给他的伤害，他只知道，那些目光和声音冷冰冰的，他做不到身边人能做的，也长得似乎和别人不同，他不喜欢这样，因为他都寂寞孤冷，只有母亲牵着手带走他的时候，他才能体会到些许暖意。

后来，母亲终于帮他摆脱了那些冷眼，可没想到，等待他的是更长的寂寞。孤独，这份感受，嵌入他的灵魂，伴着他长大。

‘我之前果然是想太多了。我怎么配得到那些伙伴，还有。。。轩轩。。。’

他一直明白自己不能长留在那个地方，却因为心中的依恋，一留再留，那些人还有那个孩子给他的实在太过温暖，他舍不得放弃，于是，鬼迷了心窍。

“好饿。。。想要。。。”

鲜血，精气，人类的也好，异族的也好。。。沸腾的血液躁动不已，那束缚着他的镣铐，被他本能地拉扯着，血红的岩浆流淌不止，持续地损坏他不断自愈的身体，削弱着他仅剩的气力，死不了，却也无法好好活着。

毛毛并不了解自己新的身体，抓走他的情报部队也是，作为稀有的龙族混血，他虽然觉醒了龙族的强大力量，却没有纯正的血液给予能量来掌控；这样半吊子的身体唯有他族的气血作为食物才能维持力量。

这也正是他这个混血，被叫做怪物的原因，不纯正的孩子，被诅咒的存在。。

于是，被带回的第一夜，被饥饿驱使失去意识的毛毛吃掉了大半的守卫。为了压制他，他被那些人戴上了用岩浆制成的锁链，虽然痛苦，他却轻松多了，至少，他不用再次伤害无辜的人。

果然，也只有孤独最适合他了，他像个被抽了灵魂的人偶，一天一天，躺在牢房的地上。在岩浆的炙烤和对食物的难耐欲望中残喘苟活。

‘把他松开，上级有命令要我带他走。’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毛毛只记得有人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鼻尖一阵香气，他便失去了意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被解放了四肢，躺在一辆奔跑着的马车里。饥饿感被解除了许多，身体里流淌着熟悉的气息。

‘醒啦，我这就带你离开，你走的远远的别再回来，听到了吗？’

那是薛教官，也是那气息的主人，他回头望他，没有责备和鄙夷，只有满眼的心疼和自责。

‘可是我，不值得你。。。’

‘你值得，我的直觉告诉我，而且你现在的处境，我也要付责任。’

薛教官弯了弯嘴角，眼角满是疲惫，脸色很是憔悴。

‘而且傻孩子们都挂念你，特别是那个小恶魔，如果你真的死了，他是活不好的。’

本已一片死寂的心脏，忽有暖流包裹，经不住的，毛毛已是满脸的泪水了。他果然还是放不下他们，更舍不得离开他。

‘薛老师，我不想逃走。’

‘你想回去送死啊。。。你傻啊。。。’

‘不，我想要找到控制自己的方法，然后回到你们的身边。我只想回到从前那样。’

一片安静，马车停了，然后薛教官深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

‘即使永远被束缚，没有自由，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

‘怎么这么傻呢！。。。行，我成全你’

——————

帐外的冷风下，毛毛抚着深嵌的咒印，着魔般地望着皓洁的月亮，嘴角是淡淡的笑容，那孤独的自由，他已品尝的足够多了，如果可以守住眼前的那些温暖，他可以付出一切。

这一腔孤勇，又有谁能明白？